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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的铜脚炉

2015-12-03 16:41 作者:吴顺荣 来源:www.jiaxing.cc 浏览: 我要评论 (条) 字号:

摘要: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。水塘里、河浜里总是结着厚厚的冰,连村前田东荡的河水也常常被时厚时薄的冰盖牢牢盖

  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。水塘里、河浜里总是结着厚厚的冰,连村前田东荡的河水也常常被时厚时薄的冰盖牢牢盖住。雨雪过后,树上、柴堆上、屋檐上挂满长长的冰尺子。太阳也不给力,常常是白眼日头的多。西北风倒是挺给力的,呼呼地叫。外婆常说,夏天的风是圆的,冬天的风是尖的,门缝里、墙缝里都能钻进来。

  两岁时,我的母亲在受够了人间的一切苦难后,无奈而又匆匆地去另一个世界经受苦难。我与外婆相依为命。

  寒冬腊月,外婆家唯一能取暖的东西,便是一只铜脚炉,那是外婆的一件嫁妆。平时置放在一只用稻草编织的脚炉囤里,像一只圆圆扁扁的老南瓜,盖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圆洞,组成一幅美丽的图案。只要炉中放满砻糠,然后放进一些刚刚出灶带火的稻柴灰,脚炉便渐渐暖了起来,热气会慢慢地向我们的脚边飘散开来。

  在没有冬阳的日子里,我和外婆坐在铺有布垫的竹椅上,围着铜脚炉,一会儿烘脚,一会儿烘手。脚炉盖经过长期的脚磨手抚,闪耀出夺目的金黄色的光彩。仅仅看着那光彩心里就淡去了几分寒意。我和外婆这一老一小的两双脚,一起搁在炉盖上,几乎盖住了整个脚炉。烘了一会儿,觉得脚心有了暖意,外婆就把脚炉拎出来放在她的膝盖上。这时,几乎是不约而同地,两双手放到脚炉上。先是掌心朝下,手背朝上。不一会儿,炉热已将手心烘得有些发烫了,再把手翻过来。这时,冰凉的手背又同样得到炉火的亲切关怀了。手烘暖了,脚又觉得冷了,再把脚炉放回囤里,继续烘脚。这样,来来回回,兜兜转转,不知不觉中,冬日的寒意便消退了许多,而亲情的意识显得更为深切了。

  卖弄着小男孩的淘气,我有时会顺势倒在外婆的怀里。嗅着她那身土布衣服的气息,透过臂弯注视着她那双像桑枝一样粗糙的手,不免会鼻子发酸。但外婆的手是我唯一的依靠。有外婆在我身边,我心里感到特别踏实,觉得无需惧怕什么。冬天再寒冷,一定会挺过去。

  而慈爱的外婆也总不会忘记身旁的宝贝外孙。有时候,她边给我讲故事,边轻轻地拿起我那圆滚的生满冻疮的手,放进她的两只大手间轻轻地揉搓。虽然动作有些笨拙,但却充满着暖意。手与手摩擦而生的热力,再加上冻疮的热痛,有时我只能不情愿地抽回手来。

  淘气的我,有时会干脆把手伸进外婆的棉袄里,东摸摸、西戳戳,像是在体味外婆的体温,又像是在探测外婆身体的秘密。而外婆通常对我的恶作剧不予理会,仿佛这是她的一种特殊的待遇和享受。有时她会笑起来,嗔怪地轻声骂我一句,然后温和地拿开我不安分的手,像是从怀里掏出一件珍藏的宝物。于是,我的手又重新在脚炉上摩挲。一边听外婆的絮絮叨叨,一边感受外婆她那暖意映衬下慈爱的面容。

  嘴馋的我,有时还嚷嚷着叫外婆爆“泼溜”。每当此时,外婆总是很温顺地站起身来,转身把手伸进一只黑黝黝的小甏里,抓出一把玉米种子,掀开脚炉盖,然后把玉米粒陆续放进火灰中。稍歇,一只只黄澄澄、白花花的“泼溜”便会一一跳出灰来。这时,屋子里又有一股爆玉米的特有香味弥散开来。整个冬天,我愿意就这样懒散地坐着,任时光一点点流走,只是为了外婆身旁的那缕暖意,只是为了炉火边的那缕温情……

  光阴荏苒,流逝的时光已过去了一个甲子。当我坐在书房里的电暖气旁写这篇短文时,我仿佛又抚摸到了外婆那双温暖慈爱的手,仿佛又看到了铜脚炉那夺目的金黄色的光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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