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:岁月的脚步走得太快太快。转眼间,又是清明扫墓的时节。前些日子,去了丰子恺的墓地。丰一吟故世后,在她父母的墓旁葬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,其实里面只是她的一绺头发。老人离开我们也已一年多了。每当夜阑人寂、万籁无声之时,总不免思绪绵邈,浮想联翩,说
岁月的脚步走得太快太快。转眼间,又是清明扫墓的时节。前些日子,去了丰子恺的墓地。丰一吟故世后,在她父母的墓旁葬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,其实里面只是她的一绺头发。老人离开我们也已一年多了。每当夜阑人寂、万籁无声之时,总不免思绪绵邈,浮想联翩,说不尽的往事,一桩桩、一件件,纷至沓来。 20个世纪90年代初,我正在编辑《桐乡县(市)志通讯》。编1992年第一期时,专门辟了“桑梓情深”专栏,约请桐乡籍在外的知名人士写稿,诉说他们不忘故土的乡愁乡情,以期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、沟通。丰陈宝、丰华瞻、丰元草、丰一吟等丰家姐弟兄妹都寄来了文稿。那时也没有电脑输入,他们的稿件,全是一笔一画爬格子爬出来的。陈宝、一吟姊妹俩的文稿,竟是不约而同地倾吐了一直满贮在她们心间的浓浓乡情。丰陈宝的稿件,文题是《乡音慰乡情》。丰一吟寄给我的,是篇幅更长的《我爱乡音》。 一吟姑在文中多次提到了她的父亲丰子恺先生。阅读文稿时,我分明感觉到,那时已经六十多岁的丰一吟又一次陷入了对父亲的深情追忆中。她说,父亲很重视乡音,甚至重视得有点过分。有一年去北京出席全国政协会议,回沪时,他的一个表侄,在车站迎候从北京归来的姨父,见面时话语中夹杂了几句外地口音,“父亲略觉不快,事后竟对我说,‘某某忘本了’。”夹杂了一点外地口音就说是“忘本”,这确实有点近乎严厉,甚至苛责,但观照子恺先生本人的言谈举止,却足以证明他不是矫情,而是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。毕其一生,乡音未改,丰子恺的石门白,从儿时的咿呀学语一直说到了生命的尽头。很多的方言用词,往往找不到合适的汉字,但子恺先生对土话的用词,却用心思索过,研究过。他还专门造了一个字:“石门白”三字的组合。“石”作偏旁,右边是“门”字里头添一“白”字,其音为“gang”,读若上声,现代汉语中“什么”的意思。我想,以后如若编写桐乡方言词典,这个“gang”字是无论如何不好漏掉的。 因为父亲的影响,丰家的子女以及他们的后辈在家里始终说着故乡土话。一吟姑写这篇稿子时,她的小外孙还只有两岁三个月,却已经在跟着外婆用土话唱起了石门一带流传极广的民谣:“叮——笃,蚌——笃,三斤蒲桃四斤壳。同同同!外使啥人敲门响?桥头三阿爹。耨(你)来做点gang?瓦(我)来拿(音no)个扁——担,扁担拄门拄断特(了)……” 丰一吟离开故乡时,还只有虚岁八岁。以后跟着家人,辗转各地,最后定居上海。1985年缘缘堂重建时,丰一吟五十七岁了。“少小离家老大回”,尽管生活在故乡的年月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年,但是她和她的父亲一样,对“故乡”两字,用情至深,无时或忘。故乡有亲戚故旧,有喜爱的土产,有温暖的气候,还有平原沃野,小桥流水,但于她而言,“故乡对我吸引力最大的,还是乡音。” 有一回,她坐在从嘉兴开往石门的轮船里,看见船舱中有一只鸭子被捆绑在铁锅里。鸭子拼命挣扎,竟让铁锅翻了个身,自身倒被压在铁锅下面了。丰一吟看到这一场景,不禁哑然失笑。而这时,铁锅和鸭子的主人——那一位手持旱烟管,肤色黝黑,脸上满是皱纹的乡下老农也“呵呵呵”地笑了起来,“随后他用地道的石门白拉长了声调说,‘帕——塔——拉——斯’!我听了简直迷醉了。这一句乡音,足足抵得上半个上海市!”这就是丰一吟!一个率真的,童心未泯的,乡情愈老愈浓的,让人感到无比亲切的丰一吟! 《我爱乡音》一稿,写于1991年岁暮,掰指一算时间,竟是整整三十个年头还多了!如今斯人远去,再不能见面,唯有借助手中这秃笔,聊抒堆积在心头的念想!思及于此,又不禁怅然若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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